兒時洗浴過的澡堂子
散文/聶孝明
少兒時候,在我的故鄉(xiāng)之南——西鋼,有一個令我難忘的“澡堂子”。位置在西林鋼鐵廠東北角。那時我家住在彈丸之地白林。從白林到西鋼10里路,打個來回20里。我和我的伙伴兒經(jīng)常徒步去那洗澡。
那個時候我11歲左右,久在山溝子里蝸居,不光窮而且傻,沒有見過世面沒有出過遠門。傻到什么程度?不怕人們笑話,長那么大居然沒有去過 “澡堂子”。
能進入那樣的“澡堂子”,也算開了眼界。若大的一個水泥砌成的方形蓄水池子,里面源源不斷地放入燒好的熱水,男人們一個挨著一個,赤身裸體擠擠擦擦肩挨肩腚挨腚的坐在里面,水池子里面有一圈可供人坐著的臺階,人坐下后,水正好到人的胸部。溫燙的開水燙的人們真舒服啊。
外面大冷的天寒風刺骨,屋里熱氣騰騰溫度適宜。這在那年代,能洗上這樣的澡,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那時候就幼稚地想,人,真是聰明,竟然想出來這么好的辦法,一下子解決了好多人的個人衛(wèi)生問題。
第一次去那個好地方,是雷青領我去的。雷青是我小學時代的玩伴兒,長我兩歲,是我班的留級生。他商量我說:“咱倆去洗澡?。俊甭犃怂脑?,我倍感突然。
我說:“這大冷的天,上哪去洗澡啊?莫不是把湯旺河用大錘砸開?那還不得凍死啊!”
他說:“不是,是去西鋼”。
我說:“到那怎么個洗法?”
他說:“那有‘澡堂子?’……”
“澡堂子?”聽后覺得挺新鮮……
懷著新鮮刺激好奇,我倆一路溜溜達達抄近路,在“水園”處斜插去西鋼“澡堂子”。那個“澡堂子”是福利性的,專門為西鋼特殊工種的工人設立的,是不收費的。
從白林到西鋼本來是10里路,我倆抄近路一出約9里,來回18里路。路途的遠近,到不在乎,少兒不惜自己的力氣,只怕到了地方,人家不讓進屋,白出了一身臭汗洗不了澡。還好,沒有人攆我倆。我倆學著大人的模樣,脫得赤條條的,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隔壁的有上下層存衣箱里。
澡堂子里燈光昏暗,霧氣氤氳繚繞,對面不遠看不清人。一股難聞的煙氣和人體混合氣味直沖鼻翼,令人有短暫的窒息感;不過,幾秒鐘過后,就適應了。不花錢,那時候兜里也沒有錢,能白洗澡,還挑肥揀瘦的?
要進第一個屋的時候,免不了四處撒眸,看看是什么情況。覺得沒有什么問題,才尾隨工人之后潛入,心里像懷揣個兔子,人家都是堂堂正正的“工人階級”年齡和滿身油漬可以作證,我倆黃嘴丫子未退小屁孩兒,一看就不是本廠的職工!冒充工人來洗澡,誰要往出攆,沒有啥“感冒的”,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大人都脫得赤條條的,我倆還有啥說的。大池子里的水可真熱啊!先是齜牙咧嘴慢慢地往里下腳??创笕藗儾慌聽C,也硬挺著。不過,剛進屋脫衣時,真有點害羞。畢竟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脫得光溜溜的。其實,沒有人拿我倆當回事,不過是兩個毛孩子。可是,看看大人們健壯的身體,總覺得自己還是缺少點什么……
工人們帶著肥皂毛巾,在池子里泡夠了,認認真真地擦洗,胳膊上身上的泥局局,一嘟嚕一嘟嚕地往下滾,然后是肥皂沫子滿身飛?,F(xiàn)在的浴池是不準任何人在池子里搓洗身體了,只能泡,泡好了到淋浴處搓洗,或者有“搓澡”工搞定。我倆毛巾肥皂雖然啥也沒帶也學著大人,一下一下認真地搓......
那次,我倆靠到最后才走的,是真過足了洗澡癮,沒有人的時候,也不管水有多臟,還偷著把腦袋縮到水里,憋一口氣,半天才露出腦袋,時而還撲騰兩下子。最后,把身體洗的干干凈凈才戀戀不舍地返回。
回家的路上,一直興奮快樂著,談論著那里的見聞,并且,約好過些日子,再來。
少兒時期心里存活的那個“澡堂子”,是我們童年時期經(jīng)歷過的,永遠難忘的鄉(xiāng)愁。
今年,去白林參加同學孩子結(jié)婚,聽同學說雷青在一次酒后騎摩托不幸撞死,這篇短文算是對老同學發(fā)小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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