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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老屋

來源:作者:武斌時間:2017-01-17熱度:0

老院老屋,存在我的記憶的深處。隨著時間的流逝,老院已經(jīng)鮮活起來,愈來愈強烈。老屋在時光中愈發(fā)清晰,讓我有了片刻的猶豫停留。在程樊村,我有了一段時間的駐足,讓我擁有離開晉城煤礦學(xué)?;氐焦枢l(xiāng)黃土上的一段美好時光。

在老院老屋這片刻的猶豫,時間也緩慢下來。

老院老屋處在程樊村的中央,大隊部的東邊,村中池塘的北邊。老院的北房當時已經(jīng)被拆掉了,椽和檁堆放在西房屋檐下邊。經(jīng)過常年的風吹,還有太陽的暴曬,還有下雨濺起的雨水的侵蝕。有些椽頭已經(jīng)裂開了,似乎只能靜靜地堆放在這里。西房是小三間,我們以后的五年就在這里生活,至少我們少了風吹雨淋。院子的東邊和南邊應(yīng)該沒有建過房子,只是院中央四合院的形制給了我一個錯覺。三棵棗樹在院子的東邊栽種著,由于多年沒有被管理,所以它的每一個棗子肌體內(nèi)部都被蟲子占據(jù)著,幾乎無法吃。院子的南邊有一棵苦梿樹和一棵花椒樹??鄺啒浯A⒃趬叄瑥拇笙锢锟梢钥吹?,至少說明這個庭院還有人居住?;ń窐湓诖迳厦恳患业耐ピ憾加校ń啡~和花椒沖擊著黃土地上人們的味蕾,是這里除醋酸另一個給人記憶尤深的味覺觸動。

我從煤礦學(xué)?;氐竭@個庭院,最初是想做一個實實在在的農(nóng)民。我的思想和我的身體一樣胡亂地長著,總想做一些事來說明我是這個村上一個新的村民。這時我正年輕力盛,總喜歡做一些事情給老院和老屋增添點東西。有時,我就在西邊棗樹附近開辟出一片土地,土被翻出來,地被平整出來,給它澆上水。于是我種上了西紅柿,常給澆上水,任它一味瘋長。等過了二十天,我給它搭起了木架子,讓它順著爬上去。又過了一個月,我給它掐尖,但我不會只能隨便掐尖,又任它瘋長。結(jié)果我沒有看到結(jié)出的西紅柿,更沒有看到它走上我的餐桌,只看到一株又一株茂盛的西紅柿蔓。我只有放棄了對它的管理,重新尋覓做點別的事。

母親在西屋的門口對我說,你不是種地的材料,更不是做農(nóng)民的料,你還是繼續(xù)讀書吧。于是我走進了鄰村北楊的學(xué)校,又開始讀書。但我心里還是不愿意看書,甚至希望它在我的手里發(fā)黃變爛,我還是希望自己做一個實實在在的農(nóng)民。

我是程樊村的一個新村民,但我不認識村上的一個。但不久就改變了這樣現(xiàn)狀,我讀書的許多同學(xué)就是程樊村的,我也和村上的同齡人玩耍,還有我暑假期在鎮(zhèn)上當小工也認識了村上的人。我希望建一幢好的房子,引起村民的羨慕。我甚至希望買幾頭強壯的牲口,要學(xué)習(xí)扶犁耕地,要吆喝著牲口趕著牛馬車,甚至還要種上一塊地西瓜,做一個本本分分的瓜農(nóng)。我更希望自己扛上一把鐵鍬,在地里挖坑澆地。我希望自己的每個行為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我一個極其平凡的人,住在這樣的一個小村子里,我注定無所作為,我必須為我自己找點事做,找個掙錢立身的事情來做。

我是一個閑不住的人,總在周末扛這一把鐵鋤到等待耕種的土地鋤去野草。村里的人都說我閑得無事。我曾經(jīng)把一直鋼筆丟在了地里,當時竟沒有絲毫的遺憾,我自認為不是學(xué)習(xí)上能取得成就的人,我的夢還是在種莊稼上。晚上,奶奶就把鋼筆給了我,但她并不知道是我丟的,看來是老天不讓我離開學(xué)校啊!我只是想,我要在這個村莊呆下來,依靠一年年的豐收改建這個老院子。并添置一些農(nóng)具,勤快地耕作在這塊黃土地上。我是這個村新的一員,我也希望買上幾身新的衣服,走在村上的巷子里,希望得到女孩子的回頭看,引起她們的注意。我青春的荷爾蒙讓我執(zhí)著前行。我要長久定居在這個程樊村,讓自己在這里等待理想的實現(xiàn)。

我真的該改變老院老屋了,時時在心中勾畫這修建后的老院,修繕后的老屋。北屋的地基依然鋪著磚頭,平平整整的,現(xiàn)在只能用來晾曬糧食。我要在上面修建高大的房屋,讓村民羨慕不已。要把西房拆掉重建,讓它變得寬敞通亮。下一步就是在東面和南面修建新的房屋讓它變成真正的四合院。我就是這樣在心中醞釀著我的宏偉計劃,并想把它付諸行動??缮羁偢议_著玩笑,我的夢想又一次被無情地斷送了。

弟弟就出生在西屋,他比我幸運多了。他是這個村上真正的村民,更留戀這個老院老屋。但是,他現(xiàn)在比我對老院老屋的記憶更少,因為當他懂事的時候老院就消失了,老屋已經(jīng)被拆掉了。他的記憶是模糊的,簡直是混沌不清。在這一點,我就幸運多了,我記住了它所有,甚至家具擺放的位置。

父親真正回到老院比我還晚了三年。也許他意識到是自己到外面漂泊了很多年,他這個主人對老院對我們的不負責任,讓這個院子荒蕪了好多年。而它的再前一個主人我的爺爺,更是不負責任,他毅然決然地離家了,留下了奶奶和父親,經(jīng)常以淚洗面等待他的歸來??勺罱K什么也沒有等到,只有奶奶的離去父親又出去闖蕩。父親似乎意識到自己太對不起這個老屋,迷途知返,于是他開始努力地做生意。結(jié)果出車禍走了,我是從外鄉(xiāng)的衛(wèi)生院把他拉回了老院,讓他靜靜在老屋睡了一晚就把他送到了冰冷的墓地。他還是回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而我卻決定離開這塊傷心的地方,讓另外一個地方讓另外一段時間給我療傷。

做這樣的決定也是讓我猶豫不決的。我理想的家園當時決定就在程樊村,可現(xiàn)在還是決心離開,去另外一個地方去療傷,也是那么迫不得已啊。多少年以來,當眼前的一切成為結(jié)局,是時間改變了這一切,把我從一個小青年變成一個中年人,把我從年輕氣盛的人變成了一個認真思考的人,我的強健體魄也變成了體弱多病。老院老屋也改變的面目全非,我找不到它的一點跡象。村莊也發(fā)生了改變,巷道變寬了,家家都建成了小洋樓的房子,這是我們足以欣慰的事。但也有些事讓我感到遺憾,村里生活的年輕人越來越少,讓程樊村失去了活力。并且村中心空的房子也越來越多,許多像我一樣的人到城市里生活,這是程樊村的悲哀。

我已經(jīng)離開了程樊村三十年,已經(jīng)整整老掉了一代人或一代半人,我在村上的年紀就是我女兒現(xiàn)在的歲數(shù)。我只能坐在黃昏里感嘆歲月的流逝、滄桑巨變。還好時間在程樊村有了一次短暫的停留,讓我對它多了份牽掛。老院老屋雖然已經(jīng)消失在鄰居家的庭院中,也根本尋覓不到它任何蹤跡。爺爺和父親所有的心血已經(jīng)化為烏有,他們應(yīng)該是遺憾的,他們應(yīng)該是痛心的!對于我也是一樣的,我在這個地方的理想和追求,已經(jīng)像塵土一樣消失殆盡了,能不遺憾和傷心嗎?

那些被拆下的椽和檁現(xiàn)在不知道哪里去了,當時我曾給母親說把它們當柴禾燒了算了,以免占著院壩的地方。母親卻說,它們本來就是用來蓋房的材料,燒掉就浪費了,假如你哪一天回來需要建房就可以少買點材料。現(xiàn)在過去了三十年,就是沒有被燒掉,它們也在自然的太陽曬風吹雨淋中失去了他原來的功效。我也不好意思問母親它們的去處,又一想,問了又有何作用呢?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遠離了過去的憂傷,只留下對故鄉(xiāng)的愛。程樊村,成了我的牽掛。其實,這樣的變化是潛移默化的,潤物細無聲。就比如我吃著程樊村的羊肉和別的地方的羊肉,嚼到嘴里會一樣的香。在羊的骨髓和肉里吃不出愛與恨的東西,只有營養(yǎng)和香味。于是,現(xiàn)在程樊村,還有我的老院和老屋,成了一份深沉的牽掛和記憶。無論我如何折騰,也走不出對它的思念。

我想起了我在地里壘成的那道埝,它也許隔開了我家和鄰居家的地。但那又能怎樣,現(xiàn)在大面積的蘋果園,已經(jīng)尋覓不到那道埝了,也就是我與程樊村徹底消除了那道隔膜。老院清晰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老屋永遠定格在我的心中。

我想我老的時候,還想回到程樊村,去慢慢尋覓我生活的印跡,尋找我心中的老院老屋。也許,我會落葉歸根,重新回到程樊村的懷抱。一片果樹地中,我正緩緩前行,并若有所思。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