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兩個老革命以及他們的文章
今年正月初一,大姑父一家來給我父母親拜年,全家老少一起20余人就在我家門前的菜地里照了張合影.照片前排中間的是我的大姑父易聲鏡,1929年出生于洗馬潭甘田沖村,今年88歲了。他19歲時參加雪峰部隊,因母親去世回家吊喪離開部隊(后部隊起義收編成中國人民解放軍),后又給林彪47軍一偵察排帶路參軍,參加衡寶戰(zhàn)役至廣州,后派往朝鮮參加抗美援朝戰(zhàn)役,大姑父寫了參加上甘嶺戰(zhàn)役的回憶文章《179高地戰(zhàn)斗記》,很精彩的!(正月初一贈我一份,附后)
回國后他在雪峰、洗馬等鄉(xiāng)政府,黔陽縣林業(yè)局、縣木材公司等地工作直至離休。因有關政策和人事,他被人為作成退休對待,歷經(jīng)20多年申訴,到2014年才作離休干部待遇,他說,還是感謝習近平書記領導下的好干部好政策!我說,也還得感謝他健康的身體,我祝福他長命百歲!
大姑父是我父親的姐夫,我現(xiàn)在說母親的滿舅舅易聲龍,也是1929年出生于洗馬潭中段村一個大地主家庭。他是我外婆的最小弟弟。他16歲考入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后加入地下黨并任黨支部書記。解放后任武漢市委組織部宣傳部科長,后調入上海。29歲被誤判右派,妻離子散,在上海崇明島躍進農(nóng)場改造,直至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平反,先后任農(nóng)場場長、黨委書記(聽說曾是省委書記杜家毫的同事),上海市農(nóng)委紀檢書記。后離休。先后出版《雪泥留痕》,《星星草》等多本書籍。2014年8月我陪同《懷化日報》記者到上海舅公家采訪,后報紙《天南地北懷化人》全版刊登舅公的采訪文章。他21年的牢獄改造冤案,50歲時才重獲新生,如果沒有堅強的信念,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和勞動,誰還記得舅公?我的舅公還能有今天的幸福晚年生活?!
兩位老共產(chǎn)黨員的人生經(jīng)歷,都給了我深深地震撼和啟示!我祝福大姑父易聲鏡和滿舅公易聲龍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平安幸福,長命百歲!
(摘自周明軍散文《回家過年微信5-20170129正月初二》)
179高地戰(zhàn)斗記
——謹以此文紀念抗美援朝戰(zhàn)爭勝利64周年
□易聲鏡(88歲)
竹板一敲我就說,說我朝鮮戰(zhàn)斗過。
抗美援朝三年多,敵強我弱受折磨。
為防敵機空中炸,我軍夜晚才干活。
三年未被太陽曬,三載只見星辰落。
彭總司令指揮好,戰(zhàn)士打仗真不錯。
保家衛(wèi)國一條心,誓為祖國爭光榮。
聯(lián)合美軍紙老虎,麥克阿斯真不行。
后來又換李奇微,換將調兵一樣笨。
五個戰(zhàn)役一結束,聯(lián)合美軍吃敗仗。
將敵推至三八線,雙方拉鋸搞和談。
地點安在板門店,戰(zhàn)斗名曰守備戰(zhàn)。
很多戰(zhàn)斗我不講,事情復雜時間長。
今天就講一七九,留給后人有念想。
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日,歷時43天,持續(xù)戰(zhàn)斗的舉世聞名的上甘嶺戰(zhàn)役,前所罕見,敵我反復爭奪陣地達59次,我軍擊退敵人900多次沖鋒,當年23歲的我作為抗美援朝的一名解放軍士兵來到了朝鮮,有幸參加了這次戰(zhàn)役,并且很幸運地活了下來。現(xiàn)只講講我軍在上甘嶺戰(zhàn)役爆發(fā)前夕不費槍彈智取巧奪上甘嶺山脈179高地的一段難忘戰(zhàn)斗經(jīng)歷。
如果把179高地作為上甘嶺山脈左邊一扇大門的話,那么另一扇大門則是位于山脈右邊的高梁山。高梁山與179高地是我軍同時攻克的。當時將這場戰(zhàn)役取名為“守備戰(zhàn)”。但對一些很有戰(zhàn)略地位的高地,敵我雙方仍在不斷地爭奪,以爭奪促談判,以談判促停戰(zhàn)。我軍認為,只要全面占領了179高地和高粱山這兩扇大門,就有很好的地理位置詳細觀察周邊的地勢敵情,以及更好地部署運用兵力,這對攻打上甘嶺山脈軍事要地就有了勝利的把握。為了智取強奪這一軍事要地,我軍各級領導運籌帷幄,認真調查研究,終于作出了巧奪179高地的周密計劃。為此,我所在的348團二營六連全體將士們在各路援軍的積極配合下進行了英勇頑強的爭奪179高地戰(zhàn)斗。
(一)
在朝鮮戰(zhàn)場上,“巧取”是我軍在五個戰(zhàn)役中的常用法寶,而敵人是死守山頭防空洞,打的是機械鋼鐵戰(zhàn)。我軍則以士兵的勇敢與智慧開展戰(zhàn)斗,這種戰(zhàn)備戰(zhàn)術我們稱之為巧妙智取。為奪取179高地和高梁山這兩扇大門,我軍首先采取的辦法就是以騷擾麻痹敵人,不時派小部隊(一個班),趁天黑出發(fā),到敵人前沿陣地騷擾,如遇到敵人,打幾槍、甩下幾棵手榴彈又跑回來了,正如打游擊戰(zhàn)一樣,經(jīng)常偷襲在山洞炮臺里的敵軍,讓其不敢輕舉妄動,誤以為陣地周邊全是我軍,如此這樣反復多次。我記得有一次,我班十幾個同志,天黑時分悄悄從馬良山出發(fā),到敵陣地約有20來里時,在通過交通溝到前沿陣地團觀察所,此時,敵人為防止我軍活動,阻止前進,隨時在我們頭頂發(fā)射炮彈,狡猾的敵人發(fā)現(xiàn)用落地爆炸的炮彈總是炸不著死角和低洼地帶,而用空中爆炸的炮彈不管是死角、低洼和平地都有了殺傷力。當天晚上,當我班同志走在交通溝里時,敵人用空中爆炸的炮彈爆炸在我班行走的上空,致使我班機槍副射手頭部不幸中彈當場倒地犧牲,我的軍帽也炸破了一個洞,爆彈擦破頭皮當即鮮血直流,立即簡單包扎,止住了血。但我還是忍痛繼續(xù)前進,當走到前沿陣地團觀察所,首長見我頭纏紗布滿臉是血,就不讓我隨班前進,要我原地待命休息,我為了參加戰(zhàn)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個箭步跳出交通溝,隨班長沖下山去參加了對敵的激烈戰(zhàn)斗。
敵人為防止我軍騷擾攻擊,還不時向陣地前沿開闊地如雨般炮轟,當時只見周圍火光沖天,土石落地,我們身上也都是滿身泥沙,心里想道:還好,還好,幸好沒被擊中,我的命真大啊!
(二)
我所在的348團首長決策,高梁山這扇大門由一營攻打,179高地由我所在的二營六連攻打。1952年9月的一天晚上,星星眨巴著眼睛,天空閃出微微亮光,六連戰(zhàn)士早已摩拳擦掌迎接任務,連首長命令:一排擔任主攻,二排為助攻即二梯隊,三排繞敵后偷襲。我在二營六連一排七班,班長巴洪華同志(云南人)安排我擔任戰(zhàn)斗小組長,帶領兩個戰(zhàn)士,一個是韓星球(東北人),另一個是白美祿(四川人),我們三人偷偷地向敵軍陣地匍匐前進,原準備炸鐵絲網(wǎng)的爆破筒,反坦克手雷還都沒用得上,三人就一路順風地沖上了敵陣地,占領了敵戰(zhàn)壕,當時敵軍也沒發(fā)現(xiàn)我們,接著七、八、九班的同志們也都跟上來了。我班副班長帶領第三戰(zhàn)斗小組位于我右邊戰(zhàn)壕把守。當一排副排長和七班班長巴洪華同志(云南人)帶領第一戰(zhàn)斗小組即機槍組以及八、九班的戰(zhàn)士們往左邊戰(zhàn)壕前進時,被躲在防炮洞中的敵軍哨兵發(fā)現(xiàn),立即射出一排子彈,首先將我軍副排長打倒,見到我軍人多,就趁機跳出防炮洞,企圖逃下山去,被走在排副后面的我班班長巴洪華同志攔腰抱住,將其擒獲抓住了,安排八班押送到助攻隊的二排,再由二排戰(zhàn)士準備押送其到六連指揮所,可是這位該死的哨兵非常頑固,不愿當俘虜,在途中趁機又要逃跑,終于被我軍二排戰(zhàn)士當場擊斃。
我們攻占陣地后,巧妙地把敵人全部堵在洞子內,由于天黑,敵人的通訊設備沒有切斷,或許是陣地上的少量槍聲和炸洞子的爆破簡聲及火光,敵人才發(fā)現(xiàn)陣地已經(jīng)失守了。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敵人在洞內我們在外面),敵軍企圖用炮火消滅我們,達到他們里應外合的目的,一瞬間,敵人的炮火鋪天蓋地,炸得滿山樹木石土火光翻騰,猶如火山爆發(fā),震天動地,一片火海,并雜夾著凄慘叫聲。我六連連長被炮火擊中而光榮犧牲,全連付出了沉痛代價。我作為戰(zhàn)斗小組負責把守的這段戰(zhàn)壕,又正處在敵軍指揮所的山洞附近,遭到了敵人兩個多小時的不間斷炮火轟擊,我左邊的戰(zhàn)友陳善東同志(廣西人)左眼上方被炸裂開了一條大口子,滿眼血跡模糊,看不清東西,我大喊著要他朝戰(zhàn)壕爬過去,
后面就是連指揮所,那里還有擔架的。那知一轉眼功夫他卻鉆進了敵洞子,并聽到里面“噗噗”兩聲槍響,他就一動不動的只露出兩只腳在洞口外。我即伏下身,爬進洞口抓住他的雙腳使勁拉了出來,只見他的嘴巴還張了張就犧牲了。我回過頭來看到右邊的戰(zhàn)友陳昌舉同志(湖南新化人),他端著轉盤槍伏在單人掩體內一動也不動,我走過去把他肩膀一掰,只聽他肚內嘩啦一響,肩上的衣服破了一大塊,才知道他也已經(jīng)犧牲了。我不敢大哭,眼淚只是不停的流啊流,既流給戰(zhàn)友也流給傷心的自己。當時我也被敵炮炸起的土石焰火氣浪熱得頭和臉部火辣辣的疼痛,淚眼模糊,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辦啊?三個人的陣地就剩下我一個人來守了,當時心里沒底害怕極了。既害怕山洞內的敵人沖出來,又害怕山下的敵軍沖上來。我的正付班長等領導又沒來巡視,在這種無法求援的十分緊急情況下,我只好盡力而為之。我把他倆個的槍拿來裝好子彈,手榴彈打開了蓋子,以便快速使用。并把主要時間和精力,將槍口始終對準敵人山洞洞口,又將壕溝里的兩袋沙袋輕輕搬來堵住了一半洞口,以防敵人順利沖出。
等到下半夜時分,敵軍炮聲逐漸稀少,我才與戰(zhàn)友們會合。為爭取洞內敵人出來投降,我軍上級將領帶著會美國和朝鮮話的聯(lián)絡員到洞口喊話,左喊右喊敵軍就是不出來,有時喊著喊著就聽到洞內一聲槍響,喊話的聯(lián)絡員不是死就是傷后才告一段落,當晚這樣的喊話記得有四次。直到天亮時,我軍接到上級電令,終于作出了用炸藥炸毀整個山洞的最后命令。這樣我們六連戰(zhàn)士們才被換防下山。
(三)
179高地雖己被我軍占領,敵人全部被殲,無一幸存。但究竟打死了多少敵人,繳獲了多少戰(zhàn)利品,我們心里無底,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因為當天晚上敵炮十分兇猛,整個山頭幾乎矮了三尺,山貌地勢變了樣,接替堅守的部隊雖然有兩三天時間,但是總找不到埋有敵軍的洞子。直到第三天晚上,上級領導委派我負責尋找并要求挖開山洞,我?guī)Я藘蓚€戰(zhàn)士奉命前往,在暗淡的星光和敵炮的火光下,我們打開手電反復尋找,前后左右仔細觀察,沒有把握,但我借助記憶決定在一個崩塌地點開挖,想不到天助我也,動鏟不到兩個鐘頭,竟挖出了一點名目,洞口終于出現(xiàn)了。這時敵炮又打來了,個別同志膽小害怕,我就說:不用怕,鉆進去,敵人在這里埋了兩三天還不是早死了。說完,我們就鉆進山洞。當我們剛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敵尸們的鼻子直往外冒血泡泡(因為是缺氧死的,尸體一通空氣血就往外冒)。一個大膽的戰(zhàn)士看見洞內還有香煙,就立即點火抽起煙來,他還幽默的說:這樹葉子好吃極了,真香?。?/p>
戰(zhàn)斗結束時清點山洞敵尸共計52具(其中兩具為當官的),我們拖出一具尸體安置在洞口以作標記。我連一排把守的另一個山洞里據(jù)說發(fā)現(xiàn)敵尸多達80多具。這次戰(zhàn)斗我軍取得了全面的勝利,體現(xiàn)了我軍將士不怕犧牲,機智勇敢,英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斗精神,體現(xiàn)了我軍各級領導和指戰(zhàn)員的英明決策。在爭奪179高地的戰(zhàn)斗總結會上我也被榮立三等功,并得到一枚獎章,至今還留在我的身邊。每當看到這枚獎章時,昔日的戰(zhàn)斗激烈場面清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永遠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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