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回憶
來源:作者:龍立霞時間:2013-10-15熱度:0次
透過李健憂郁的嗓音,我聽出樓腳對面臨時搭建的簡易靈堂里的悲傷。像黃沙漫天的荒蕪沙漠里的一棵枯草,竟是這般孤單。與這個喧鬧喜慶的時節(jié),顯得格格不入。
當舉國歡慶的氣息滲透在祖國的每一絲空氣,每一滴水珠,每一寸土地,我正在經(jīng)歷一場孤單的旅行。
別于平日里的喧鬧嘈雜,此刻的辦公室很靜,適合聆聽沉靜憂郁的音樂。也就是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樓下的悲傷。一個孤獨的靈魂在無邊的黑暗里哭泣。身旁匆忙的人們,于他全然熟視無睹。一個人,兩個世界,僅隔一層稀薄的空氣,卻再也找不到通融的交界。就像秦嶺一帶的臨界長廊,淮北還是旱土冰凌,淮南已是春雨和春色。這樣的感官突然閃現(xiàn)在腦海里,仿佛正經(jīng)歷著一場驚濤駭浪的洗禮,讓我感到恐懼和不安。
我開始思念外婆,想知道此刻的她是否安詳?
外婆一生勞苦,養(yǎng)育有三兒二女。年老后,外公去世,留下她孤伶一人。那時,我還很年幼,無法體悟和感受外婆的悲傷。外婆開始變得消瘦,雙眼深陷了很多。母親擔心她過度傷心,就讓我去陪著她。于是,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和外婆一起度過的。
記憶中的外婆,溫和,慈祥,身材不高,瘦弱,但容貌很好,笑容可掬。她總是喜歡帶著我和幾個表哥表弟,去稻田上割草,去山地里采豬菜,去山坡上放牛,去山林里砍柴火。那時的山坡,到處都是灌木林和草叢,鳥語花香。趕上春天里的蘭花綻放,抑或野百合的怒放,春意更濃。外婆總不忘為我們采摘幾朵,或蘭花,或野百合,還有那些繁星點點不知名的野花。又抑或是盛夏,云朵般潔白的梔子花盛放,濃郁的香氣彌漫山野。外婆總是記掛著,要把這沁人心脾的香,傳送到我們的手上?;蛟S,外公去世后,外婆的愛和牽掛就只能寄托在我們這些孫輩身上。這樣她才能尋到生活著的氣息和意義。
外婆和我的關(guān)系,經(jīng)過時間的磨合,變得親密無間。她變得更加喜歡走動,喜歡翻山越嶺,看上去也更精神?;蛟S在行走和勞作間,世界能為她轉(zhuǎn)動和顛倒,時間變得不再可怕。而我也喜歡跟在她的身后,滿心歡喜地去山野里游歷。在這滌蕩心靈的山野里,有青山,有綠水。然而,也有毒蛇。我身性怯弱,對蛇害怕有加。但又不幸在一叢青綠的,寄住著一窩小山雀幼仔的草叢里,碰上了。我驚聲尖叫的瞬間,外婆本能地用她瘦弱但剛健的手,一把抓攏草叢,用一把鋒利的鐮刀,把那條可憐的毒蛇,狠狠地宰殺了。然后,她用溫情的眼光望了我一眼,繼而惡狠狠地瞪著地上的死尸。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任何對我的威脅,都是對她極大的仇視和挑釁。
在我的印象里,外婆從未停止勞作過,也從未幸福過。但她看我的眼神里,又分明有鮮明的光澤和暖意。或許她的幸福就像那支離破碎的水花,需要用心去一點點拼湊,才可能形成噴泉似的盛景。但她終究是煩勞一生,無法去完整地撿拾。
2007年的一個陰郁寒冷的深冬的夜晚,外婆在厭倦了這一世的煩勞后,與世長辭。三個舅舅為她的突然離去,深感悲痛。仿佛一場毫無征兆的暴雨,驟然降臨,讓人毫無防備。他們連夜商量,決定把外婆葬居在離村寨不遠,她多年耕種的一坵農(nóng)田旁的山林邊緣。這個地方,地勢很好,墳塋面向著山谷里的農(nóng)田。從這里,可以遠眺家鄉(xiāng)田壩子里忙碌的親人。
如今,關(guān)于外婆的回憶,總歸會有失落感。但隔著冗長的光陰往后翻,于我,又凸顯得貴重,變得彌足珍貴。
(編輯:作家網(wǎng))